■喻雪金
再次回到小山村,清明的雨,紛紛地下,下得輕而薄,像外婆紡過的紗,絲絲縷縷,飄飄渺渺,掛在天地間。山村里空蕩蕩的,村人陸續搬到山下去了,外婆曾經住過的老房子,已成一片掩在荒草間的斷壁殘垣。細雨灑在這廢墟上,為眼前凄涼的景象增添了幾份落寞與哀傷。我站在廢墟中,透過濛濛細雨,仿佛看到了外婆在房間里忙碌的身影,一股難以言喻的酸楚,瞬間涌上心頭。
我三歲起便跟著外婆。那時家里孩子多,忙碌的母親無暇給我更多的照顧,外婆便把我接到她的身邊。
外婆家的廚房,是我童年最溫暖的記憶。灶臺是由磚和泥巴混搭而成,上面安著三口鍋。外婆做飯時,我就坐在灶臺前的小板凳上。山里寒冷,有外婆在,我永遠不會凍著餓著。外婆手中的鏟子,在鍋里熟練地翻炒著,藍色的火苗舔舐著鍋底,菜香不斷溢到鼻尖。外婆邊忙碌,邊教我唱起歌謠:“月亮地,種芝麻,哥鋤草,嫂提茶……”那聲音,那飯菜,既溫潤又綿長,每次回想,仍滋養著我的心靈。
外婆家有一只滿身煙熏火燎的小瓦罐。隔三差五,她就用這只小瓦罐煮粥給我吃。瓦罐里放入水和米,再加幾小塊臘肉,細火慢功地熬。那粥又軟又糯,香甜可口,那是外婆的味道,是歲月中最溫馨的回憶。在那個年代,臘肉是難得的好東西。過年熏臘肉時,外婆會選幾塊肥瘦適中的臘肉,埋在干薯渣里面。這些肉,是外婆在三餐之外給我的貼補。外婆不時往灶里添柴,灶膛的火光映著她的銀發,閃爍著柔和而溫暖的光澤,照亮了歲月,照亮了我的童年。
外婆不識字,但她一輩子跟山林土地討生活,也認識了一些草藥。外婆外出干活回家時,經常會帶回一些草藥,洗凈曝曬后,用塑料布包起來掛到房梁上,一束束的整齊壯觀,散發著淡淡的藥味。
外婆不時會取下一束,再放入其他幾樣東西,煮湯水讓我喝。這些湯水味道很怪,我總是哭著喊著不肯喝,直到外婆打開她床邊的那只古樸黝黑的木箱,那可是只百寶箱,里面裝著過年節時親戚送給她的糖果,比如京果、雪棗、糖豆、冰糖。外婆自己從不舍得吃一口,一點一滴都留給了我。
外婆也用那些草藥煮水,給家人洗頭、洗澡、泡腳。記憶中,端午節時,外婆必用艾草水給我洗頭洗澡。外婆的手輕輕揉搓著我的頭發,溫柔而有力。艾草水的香氣伴隨著外婆的愛意,滲進我的每一寸肌膚。
在我記憶的長河中,有那么一盞燈,它總是散發著柔和的光芒,外婆坐在燈前安靜地縫補。那時的農家,老花鏡是奢侈品,外婆并沒有老花鏡的陪伴。她縫補時總是瞇著眼睛,上身微側,盡量讓臉龐更加靠近燈光。她神情專注,不時把手中的針放到頭皮上蹭兩下。墻壁上,她的身影大如巨人。
己卯年三月初,我和丈夫一起去看望外婆。當時的她已經有八十七歲了,但精神很好,絮絮叨叨地跟老公說著我小時候的各種頑皮,說我沒有樹皮的樹也能爬上去,總讓她擔心會摔著刮著……她說得眉眼彎彎,聲音柔和,一臉享受。看著外婆溝壑縱橫的臉龐,我心里泛起一陣難以言喻的酸楚與柔軟,只希望外婆能一直這么笑著,不會老去,更不會消失。
從外婆家回去后的第三天,我接到母親的電話,母親在那頭泣不成聲地說,外婆走了。有如晴天霹靂擊中頭頂,我渾身顫抖著幾乎站立不穩,世界上所有的聲音與色彩在那一刻,仿若驟然消失,只余下一陣難以名狀的蒼白。
又是一年清明到,那些與外婆有關的零碎片段,在這個雨絲斜飛的午后,忽然鮮活起來。原來思念從未走遠,它只是化作春日的細雨,年年返場,替不能重逢的人,把未完的話輕輕續寫。
編輯:但堂丹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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