記者　朱亞平

將田埂變成課堂，讓枯枝成為教具，以自然為課本……在通山縣的鄉村小學里，劉嬌用7年時光深耕教育一線。她蹲在香樟樹下撿樹枝的身影，藏著鄉村教育最動人的密碼——將知識種進泥土里，讓成長扎根鄉土間。

讓知識長在田埂上

6月5日清晨六點半，通山縣大路鄉塘下小學的操場還浮著露水，劉嬌已蹲在香樟樹下撿枯枝。她將半截樹枝和礦泉水瓶、舊紙箱巧妙利用，變成上午科學課的“生態鏈模型”。

從白泥小學到大畈小學，再到如今的塘下小學——哪里有孩子，哪里就有劉嬌變廢為寶的“教學魔法”。

“看這稻穗的弧度，像不像課文里‘彎彎的月亮’？”去年秋收時節，劉嬌帶著一年級學生鉆進學校旁的稻田。那天講的是《秋天的圖畫》，她沒讓學生捧著課本讀，而是讓孩子們數稻粒、摸稻穗，用草繩編“稻穗項鏈”。學生小寶突然舉手：“劉老師，我知道‘谷穗彎彎’為什么要彎了，因為它裝滿了陽光！”

走進塘下小學教室，墻上掛著與眾不同的“教具展”：飲料瓶剪開做成的水族箱里，養著學生從溪里撈的小魚；舊掛歷背面畫著“鄉村四季圖”，每個節氣旁都粘著學生采集的樹葉標本。

“城里孩子的教具在實驗室，我們的教具在田埂上。”劉嬌笑著說，她用廢品做的23件教具，但都不及學生作文里出現的句子：“我的老師會把大山裝進課堂。”

用真心焐熱童心

“抽到‘奧特曼鉛筆’啦！”二年級教室的抽獎箱前，學生豆豆舉著獎品蹦跳，箱子里的橡皮、筆記本，都是劉嬌自掏腰包買的。這個曾經上課總躲在桌底的孩子，如今會主動舉著作業本追著她問：“劉老師，今天我能再抽一次獎嗎？”

豆豆剛轉學來時，作業本上總是空白。劉嬌去家訪才知道，他父母在外務工，跟著奶奶生活，從沒上過幼兒園。“我不會，但我可以學。”她想起自己剛教書時的口頭禪，開始每天午休陪豆豆畫畫——從畫太陽到寫名字，再到把畫畫變成看圖寫話。有一天豆豆突然在畫紙上寫：“劉老師像太陽。”那天，她把這句話貼在抽獎箱最顯眼的地方。

為了讓低年級學生愛上學習，劉嬌的“獎勵庫”永遠滿著：女生喜歡的貼紙、男生癡迷的卡片，都是她周末去縣城批發市場淘的。

劉嬌的口袋里的“談心本”記著每個孩子的小秘密。“小雨怕黑，每天晚自習后要送她到村口”“小宇的爸媽吵架了，今天要多夸他”。

這些細微的關懷，讓劉嬌成了孩子們的“劉媽媽”。有次劉嬌感冒嗓子啞了，講臺抽屜里塞滿了學生送的野菊花；放學路上，總有孩子追著劉嬌分享“秘密”：“我家母雞下了三個蛋”“后山發現了蘑菇”……劉嬌說：“鄉村孩子的愛很樸素，你給他們一顆糖，他們會把整棵糖果樹都搬來給你。”

把根扎在孩子心里

“劉老師，你還走嗎？”2021年，劉嬌從大畈小學調往塘下小學時，學生們攥著她的衣角問。這個場景，總讓她想起7年前站在湖北理工學院校門口的自己——一邊是城市企業的錄用通知，一邊是家鄉的孩子們。最終，她背著行囊回了家鄉，“我小時候的老師也是這樣，從城里來，就再也沒走。”劉嬌說。

她的辦公室抽屜里，鎖著一本泛黃的相冊。最舊的一張是2019年在白泥小學拍的，照片里她和學生蹲在泥地上，用樹枝教數學題。那時學校沒自來水，她每天騎車兩公里去打水；冬天沒有暖氣，她把學生的手揣進自己懷里焐熱。“我不會，但我可以學”——這句寫在相冊扉頁的話，支撐她考取心理咨詢師證書、自學游戲化教學方法。

去年教師節，劉嬌收到一份特別的禮物：往屆學生集體錄制的視頻，畫面里孩子們站在稻田、溪邊、教室前，齊聲說“劉老師教我們的，我們都記得”。

“只要這里還有一個孩子，我就會一直教下去。”劉嬌拂去手上的泥土，聲音輕卻堅定，就像塘下小學門口那棵老樟樹，把根深深扎進這片土地，默默守護著每一片新葉。